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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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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蔔一踏入屋子,胡霍與曹展身上濃重的煞氣叫放松下來的霧花又緊繃起來。只能說胡霍這久經沙場的老將軍身上的煞氣太重,哪怕他此時手上並沒拿刀,他面無表情站在那裏,渾身的血腥氣,跟個滿手鮮血的劊子手不相上下。

郭滿看了眼胡霍,小小地拽了拽周博雅的袖子。

周公子自然也感覺到差別,正要說話。就聽內室紗帳之中,有細細索索的布料摩挲聲傳來。屋裏除了郭滿且都是耳聰目明之人,自然立即就發現了。低垂的紗帳緩緩揭開,沐長風頭發未束披散在身後,擰著眉頭坐起身。

此時的沐長風,與平日裏飛揚灑脫有些不同,十分安靜。

周公子心裏若有所覺,覺得奇怪。但轉頭一想這半年裏他委實沈睡許久,只當沐長風沒緩過來。只見他披散在身後的墨發隨他的動作分出幾縷懶懶地垂落在胸前,敞開的領口露出他日漸消瘦的鎖骨,確實一幅憊懶的模樣。

擡眼的瞬間,沐長風的雙眼仿佛凝聚了星辰的光輝。

眸色清淺,眸光卻銳利又森冷。

雖說常年被周博雅的美貌洗眼睛早已超脫低級花癡階段,郭滿還是被他給驚艷了一臉。都說大召三公子,各有各的俊美,這句話半點不假。若說周公子是水墨,清雋出塵宛如天宮神祗;那沐長風就是出水的游龍,從姿態到眼神都瀟灑且不羈。

霧花的呼吸瞬間一滯,眼神都空茫了起來。

郭滿不敢多看,飛快地移開眼睛,果不其然就見頭頂的周公子投來危險的目光。

幹巴巴地咳嗽了兩聲,郭滿趁機道:“你看我說的是不是?”她手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床榻之上不知為何眼一眨不眨盯著她瞧的沐長風,擠眉弄眼對霧花說,“叫這樣的人莫名其妙被連累英年早逝,特可惜對吧?”

霧花擰著眉頭沒說話,但神情卻明顯動搖了。

周公子不禁扶額,頭疼不已。

天底下像他家小妻子這樣活得如此膚淺的,還膚淺得理直氣壯的,當真少見。周博雅心中不禁萬分慶幸,幸虧單就皮囊而言,全大召尋不出第二個比他更俊的。否則,他豈不是得日日防著這膚淺的臭丫頭紅杏出墻?

“滿滿你莫鬧……”哭笑不得,可又不知說什麽。

周博雅腳下動了幾步,狀似無意地用身形將郭滿擋住。低頭說話間,他瞥了一眼睜開眼便拿怪異目光凝視著郭滿的沐長風,眼中暗含警告。

沐長風好似這才發覺自己舉動不妥,頓了頓,淡淡挪開了眼。

收回視線,周博雅這才淡聲道:“這位姑娘,誠如內子所言。你若心中有忿,解了蠱你該如何自去如何。長風何其無辜?牽連無辜本就是不對,況且有些人並非你一個無權無勢的苗女輕易牽連得起的。今日你解了長風的蠱,我可保證對你所做之事既往不咎。”

此番話說完,且不說胡霍姑侄臉上表情精彩紛呈,霧花敏銳地察覺到這溫潤貴公子眼中不容拒絕的威脅之意,整個人都僵硬了。

“我夫君的意思是,只要你救了沐長風,該報仇報仇該伸冤伸冤,我們不管的。”郭滿自然看出霧花的色厲內荏,好心鉆出來替周公子婉轉翻譯。

郭滿說完,霧花便立即去看周博雅。

見周公子並沒有反對的意思,緊繃的神經不由地松了些:“只有你的保證還不夠。”她指著曹展胡霍道,“他們也得承諾,我與巫霜花之間的私怨,他絕不插手。”

一直沈默的曹展聽了這話,終於擡頭說了今日第一句話:“雙兒如今是我孩子的生母。”

霧花聽他這一句,只覺得火冒三丈。

她怒視著他,好似還在為他維護巫霜花而憤怒。半秀美半圖騰的臉因憤怒而越發猙獰:“你想維護她?那賤人毀我容貌,冒充我認領對你的救命之恩,甚至害我耗費十年心血養出來的蠱王反噬其主,她還想維護她?”

曹展神情有幾分掙紮,翕了翕嘴,啞著嗓子道:“……是我的錯,我認錯了人。”

“那我不管!”霧花怒極,好不容易松動的口氣又繃回去,“你們若不答應,那殺了我也不會替他解蠱!”

這時都不必郭滿插嘴,胡霍就先不滿了。

在他看來,一個沒名沒分跟著侄子的女人算什麽?說得難聽點兒,連妾都不算。哪裏值得用沐將軍的嫡長子沐長風的命來換?況且聽了這一段話,他也知那啞女背後做了這些惡心之事,就是被殺了也是活該。

“不必,我答應了。”

胡霍狠狠瞪了一眼侄子,“只要你替沐小將軍解了蠱,那啞女任由你處置。”

“姑父!”曹展腦子裏亂哄哄的。

胡霍卻不理會,他這侄子行兵打仗雖還有幾分天賦,就是後宅太糊塗了。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呆了三年,是不是啞巴都弄不清。胡霍恨鐵不成鋼,壯碩的身子上前一步,聲如洪鐘道:“還請姑娘現在就替小將軍解蠱。”

霧花看了眼曹展,曹展不敢與她對視,倉促移開視線。

“可,”她得了胡霍的保證,臉色終於好看了許多。其實她也不想牽連無辜,這蠱毒本來是要給巫霜花下的,誰知道那賤人用了什麽手段,竟叫這公子代為承受,“胡將軍只要將那賤人綁來,我便立即解。”

“不能通融?”胡霍臉色有些不好看,心裏有些毛了。這娘們怎麽這般難纏?他胡霍都親口答應了,難不成還能食言而肥?

“本將軍答應的事,從未食言過。”

霧花卻不願意松口,冷聲道:“我要看到人。”

胡霍的臉頓時就黑了。

周博雅與當事人沐長風都沒說話,淡淡地將目光投在曹展身上。這件事起因是他,招惹麻煩的人又是曹展的女人,自然得曹展親自表態。

曹展被兩雙犀利的眼睛盯著,只覺得心煩意亂。一個是他陪伴三年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一個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與曾經的愛人。滿腦子只有行兵布陣,甚少為兒女私情煩憂的大老粗憋得俊臉漆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眼看著屋裏氣氛又開始劍拔弩張,郭滿只覺得無語。

這事兒很難嗎?很難解決嗎?霧花既然要啞女,那他們便只管把啞女帶來就是,哪兒這麽多瑣碎事兒糾纏不清?繞過周博雅她從另一邊冒出來,插了一句嘴:“那將軍你現在就去提那啞女來唄,人來了,什麽都好說。”

話音一落,曹展犀利的目光瞪向郭滿。

郭滿被他嚇得一縮,刺溜一下躲回周公子身後。周博雅一看郭滿嚇到,心裏立即就火了。他擋住郭滿,擡頭一雙鳳眸便冷冽地看向曹展。曹展猝不及防被他這殺氣騰騰的眼神給弄得一楞,頓了頓,心裏怪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居然有如此氣勢?

周博雅卻不管曹展心中如何想,手下拍拍郭滿,無聲地安撫小妻子。

老實說,手上沾滿鮮血的人身上確實存在那麽幾分煞氣。郭滿慫且慫得坦蕩蕩,發覺曹展不滿,立即又補了句:“若是啞女帶來,你可能保證冤有頭債有主?畢竟啞女害了你,孩子是無辜的,你不會遷怒孩子的對吧?”

郭滿這話一出,曹展打量的視線便立即移向霧花,顯然很關心。

胡霍一個大老粗,全程對屋裏的眉眼官司視而不見。倒是郭滿說出這話,提醒了他。他方才答應得快,確實沒顧慮曹展的心情。

霧花對郭滿還挺有好感的,聽過滿說,便冷著臉點頭。

憎惡巫霜花是一回事,巫霜花生的孩子是另一回事,她不會混為一談。說到底,她不是個心狠之人,否則昨夜那孩子已經在她懷裏,下蠱下毒不過是擡手之間的事。但那孩子最後安然無恙地奪回去,還不是賴她心軟。

霧花答應,曹展的神色有些更覆雜。

他想起還在苗寨的時候,那時候中了瘴毒,眼瞎耳聾,但也能感覺到救自己的姑娘的性子不是如今啞女的那樣。然而他卻從未多想,只當姑娘嫁了人之後都會變了性子。畢竟女子都是這樣,哪怕在家跋扈,嫁人都會變得恭順。

說到底,還是他不曾用心。

這般一想,曹展心中更愧疚。胡霍再承諾什麽,曹展翕了翕嘴,最後變成一聲嘆息,“只是毀容,不傷性命?”

霧花卻覺得不夠,巫霜花害她如斯。只毀了容貌,太便宜她了!

眉心一擰,她就要口出惡言。

“你老盯著她的命做什麽?要了她的命,你的臉難道就能回來?”郭滿眼疾口快地打斷,眼眨不眨地出餿主意道:“你們巫蠱師不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蠱?不知有沒有說真話的蠱啊!你給她下個真言蠱唄!心有多惡毒,她嘴巴全說出來,多好啊!”

屋裏眾人瞬間:“……”

胡霍愕然,曹展的臉直接綠了。

周公子這下子不僅僅頭疼了,他不禁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想一個爆栗敲這嘴快女人的腦袋瓜子。哪裏來這麽多奇思妙想?還半點不知遮掩,堂而皇之當著旁人就說出來。

“滿滿……”

一把扯住眉飛色舞的郭滿,周公子簡直無奈,“你莫亂說話。”

床榻之上,默默註視著郭滿的沐長風也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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